桃花花

资深攻妈

全职十二国·黯之云 破晓之光02

3.

 此当剪金三百九十五年。

金盏银台宫门饰了满屏的奇花异草,一片青葱颜色。春夏交际,花草茂盛,清香扑鼻。

微麒支着身体坐在案几后面,案上堆着的卷宗几乎要把他的脸淹没掉。一贯不对称的眼眯起来,眉毛微蹙,显然不悦。

“袁柏清,你说。”

脾气火爆的大司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,又低下去:“仅凭台甫大人做主。”

“邓先生,你看呢。”

邓复升袖着手站在袁柏清的下首,欲言又止,怔了片刻才道:“雷霆有变故,为何不求助我们?微草雷霆边境相邻,素来交好,即便肖时钦不愿意示弱,这种时候流民犯境,也由不得他不管。”

“邓先生以为雷霆到底有何变故?”

微麒将卷宗在桌上磕了磕,皱起的眉显得眼睛越发慑人。

邓复升却支吾了,犹豫道:“这个……就不知道了。”

微麒按着桌案站起来,环视一圈,叹了口气。这里是偏殿,布置得不如前殿那般壮丽,只有一个少年按着剑在门口护卫,见他径直朝殿外走,行了个礼。微麒道:“小别,你打点一下,我明日亲自去一趟雷霆。”

 

雷霆微草国境相交,高岫山将两国连为一体又划分开来。流民无法越过高岫山脉,只好坐船流亡。日前流民忽然剧增,全部涌入微草境内,这是雷王肖时钦在位两百年内第一次出现乱象。

唇亡齿寒,若果肖时钦失道,微草首当其冲要遭流民战火之劫。

微麒持国近四百年,天下乱象也见了不少,这回却是两头一起乱起来。嘉世丢了麒麟,雷霆又出异象。

踏上雷霆的土地时,他看到满地荒芜。

微草那头是奇花异木,一片生机,雷霆却露出了衰败之象,流民纷争不断。

 

雷麟戴妍琦还是个少女,循着规矩见了他,聘婷行礼。入了鸾音宫,天色渐暗,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。微麒只身前来,只有一只青鸟随行,如今也收了,随口道:“春夏之际,小雨倒是不坏。”

“近日常常下雨,天色也不好。”戴妍琦轻声道,“微台甫特意来此,不知道有何要事。”

微麒看她茕茕孑立,气色也不是很好,就问道:“怎的只见雷台甫一人?”

鸾音宫高耸山巅,云海之下,细雨连绵,像是云雾从天上延了下来。戴妍琦道:“雷王殿下微服出宫去了,想必过几天就回来。微台甫若有要事,不妨在鸾音宫暂住几天?”

鸾音宫内燃着镂空金香炉,微麒见香炉边挂着一百零八颗菩提子,摩挲得雪白溜圆,不由得拿起来赏鉴了片刻。

戴妍琦等他回答不得,站在一边也不说话。她平素是个伶牙俐齿的,今日却显得怏怏不乐。微麒便道:“雷台甫可知道,雷霆现在遍地饥荒,流民都涌到我微草境内了吗?”

“……!”

戴妍琦脸色苍白,屏退所有侍从,低声道:“……微台甫是怀疑……”

她闭了闭眼:“微台甫多虑了,我王过不多久就会回来。到时候自然会好转。”

微麒叹一口气。窗外雨幕低沉,草木幽香,仿佛回到蓬山的时候。

“我并非要插手雷霆的政事,但是微草与雷霆唇齿相依,一损俱损。若果我出了什么事,雷台甫一定也如我现在一样……”

他话音未落,被戴妍琦打断了。少女一把扶在面前的窗框上稳住身子,睫毛微颤:“微台甫英明神武,应能猜到……”

微麒露出惊讶的神情:“肖时钦果真出事了?”

“……我王一月之前去往嘉世,自那以后,就再无音讯。”

 

戴妍琦道雷王于一月之前留书称前往嘉世,自此音讯断绝,不知所踪。微麒料想肖时钦出事,却没想到和嘉世有关。

“嘉麒出走,闹得满城风雨。”

“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,不然怎会连麒麟都赶出去?!哪怕我王打我骂我,我也是不会离开雷霆的。”

王杰希见她愤愤,破天荒的生了一丝怜香惜玉的心,温凉的手心在她头顶发旋一抚,轻声道:“没事的,雷王是诸国间公认的智者,怎么会轻易出事。”

少女仰着头看他,眉毛紧紧蹙在一起:“我放了使令去查,但是……梧桐宫里下了禁咒,我的使令进不了门。”

 

近二百年来,有“四大战术师”的说法流传。雷王肖时钦以唯一一位在位的人类王族名列其中,另三位则是霸麒张新杰,蓝麒喻文州,以及,嘉麒叶修。

若是叶修当年设下的禁咒,能困住肖时钦倒是丝毫不奇怪。王杰希心中把诸种可能都默算一遍,放出使令青鸟,轻轻念了个咒,青鸟冲天而起,瞬间不见了。

 

 

4.

 

早朝时辰还未到,朝阳未生,天边一抹鱼肚白。梧桐宫前群臣等着上朝,春日不算冷,却也无聊。

“刘大人,您可听说,邱非回来了。”

“……在边疆打了那么些年,现在突然调他回来,不晓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”

“不管怎么说,也不过是个年轻人嘛。性子直一点也是正常……”

刘皓袖着手站在殿外,眼角瞟到白袍软甲的孙翔大步走上来,经过的时候只稍稍点了一下头。年轻人么,性子直一点……他勾着嘴角笑笑,状似无意:“大司马……听说了吗,邱非凯旋了。”

孙翔本来不想理他,听他主动问起,不耐烦道:“没听说。”

刘皓觑着他背上的却邪,压低了声音:“大司马,邱非在边疆立了大功,回来一定是要受嘉奖的……到时候只怕……”

“那不是很好?”孙翔全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,直接打断了他,“成天在外面摸爬滚打的,要我说,早就该调他回来。”

刘皓心内吐了一口血,面上笑眯眯道:“大司马心胸宽广,真是嘉世之福。”

孙翔没听他在说什么,哼了一声:“你少拍我马屁,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,说个话拐弯抹角。”

刘皓几乎气结,又不好发作,正在这时早朝的钟声响了,他如蒙大赦:“大司马,该上殿了。”

后面议论声依然未断,模模糊糊听见“孤儿”、“身世不明”几个词。刘皓记在心里,上殿去了。

 

邱非回来了。

这个消息一经传开,满朝哗然。陶轩心情极好,竟打开了殿门,只听宫人一路通传,声彻云霄:“大将军邱非回朝——”

少年踏上白玉阶。他身量不算很高,细腰一握,长腿笔直,重甲加身也不显得笨重,踏在大殿的金砖上,铿然有声。他跪下的姿势令重甲在砖面上磕出一声脆响,清澈的眼睛抬起:“邱非……叩见。”

他长发束在头顶上,在外征战多年,皮肤有些黑,眼睛好似梧桐宫里的泉水,清透无瑕。陶轩大喜,一迭声令他起来,听他说了边疆战事,又亲自打赏。

刘皓依旧不动声色袖手站在群臣之中。身边大司农贺铭凑过来轻声道:“只怕大司马之位也要被这野种拿去罢。”

刘皓眯起一只眼,瞥了殿中邱非一眼,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:“他来历不明,当年是有嘉麒护着他,现在嘉麒都没了,王怎么会重用他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孙翔比他强,又没什么心机,大司马之位,不会换。”刘皓一字一顿笑嘻嘻道。

“都说邱非来历不明,不晓得到底是怎么个不明法?”贺铭不死心,又追问道。

刘皓眯着眼看他,慢吞吞摇头:“朝堂上,说不得,说不得。”

此刻宫人已读完打赏的清单,陶轩又许给他一座府邸,果真没提升职一事。陶轩自嘉麒走后,第一次喜出望外,连对待奏本也和颜悦色了许多。邱非茕茕立在众人最前,丹墀之下,重甲下面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。

 

群臣退朝下殿去了,陶轩意犹未尽,又令人传了邱非去后殿。后殿门前挂着厚厚的帘幕,内里用暖炉熏香,平添了慵懒亲和气。邱非还穿着重甲,陶轩当面教宫人换了朝服给他,着裳束带,越发显得挺拔秀气。

陶轩看他模样,赞不绝口,忽问他的长枪哪儿去了。

邱非听这一问,沉默片刻才道:“……不便使用,早就锈了。”

陶轩笑道:“你要什么枪,我赐予你。”

邱非惊了一跳,就要俯身行礼,口中道:“但凭嘉王赏赐。”陶轩一手拉住他,又道:“我知道,嘉麒当年说,却邪是要传予你的。”

邱非哪里敢抬头,只说不敢。陶轩道:“可是你长期不在朝中,嘉麒又不在了。却邪如今找到了更好的主人,孙翔是嘉世的斗神,你当与他同心协力,保我王朝平安。邱非你可明白吗?”

邱非闭了闭眼,点头道:“是,我明白。”

他还有许多要问,嘉麒究竟去了何方,为何会落到如今田地,可是陶轩勾画了一笔蓝图,把他的话都堵在喉咙口。

他只是嘉麒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,和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,他应该将毕生都献于嘉世的安危。陶轩道:“日前京畿之地还有些不太平……”

他乖巧应道:“邱非愿意去平定乱贼。”

 

贺铭得了王命,来后殿上奏。在门前听到陶轩的声音,忽然停了脚步。方才刘皓退朝之后说的话还萦绕在他耳边:

邱非的身世?他是嘉麒数百年前从战场上捡回来的,说是无父无母,家破人亡。其实……谁知道究竟是哪儿的野种?

他逡巡了片刻,未敢进去。

这时候却看见有个人从月亮门外面过去,面白无须,手里拎着一个什锦的食盒。贺铭一眼瞧见那是太医院的张家兴,凑上去寒暄了几句, 好奇道:“怎么张先生也要做这等杂役的活儿?”

张家兴看他盯着那个描金的食盒,笑道:“……这是王上赏赐的点心,贺大人想要尝尝?”

贺铭听到赏赐,哪敢僭越,讪讪一笑:“不敢不敢,既然是王上的赏赐,贺某哪敢……”

张家兴也不多话,作揖告辞。

他要去的地方却不是其他,正是肖时钦所在之处,嘉世天牢。

 

5.

 

吞日,长八尺三寸,可十连发,可五连环,可射三里外鸟雀,可击十步外矛尖。膛中还有神火飞鸦,可做暗器,越五里仍可控制。*

肖时钦捻着一颗弹头细细端详。他亲手造出的火弹,若能以麒麟血灌之……毁天灭地不足为奇。他轻轻地将这颗火弹填进吞日的腹中。

只可惜,手中的吞日并非全貌。陶轩怕他玩弄花样,故每次只让他使用几个部件,威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。

只有一发的吞日,不知道威力几何呢——

他忽然端起火器,朝着天牢的墙上,按下扳机。

张家兴踏进天牢的一刹那,就听见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,整座深入地下的天牢仿佛摇了几摇,灰尘簌簌落下,像要立即坍塌成碎片。他快步走过去,却见那四座染血的铜雕纹丝未动,隔着铁门,肖时钦捂着右手腕,指缝里血流如注。

“……肖先生,雷王殿下。”他急忙叫了一声,肖时钦回头看见他,扯着嘴角一笑:“张太医。”

张家兴在铁门前坐下,将食盒打开,里面是满满的药材,肖时钦放下手中的火器,叹了口气。

“何苦自残。”张家兴将药敷在他手腕上的伤痕处。那里当日被锁链禁锢,留了一道极长的伤痕,无法愈合,刚才被吞日的气流激荡,伤口全部崩裂开来,血肉模糊。

“这墙壁,连吞日都打不穿,叶修果然厉害。”肖时钦轻巧地说,好像受伤的不是他。

“这里五百年来只用过两次,雷王不妨猜一猜,上一个关进来的是谁。”张家兴隔着一道栅栏给他包扎,绷带在他手上系一个漂亮的结。

肖时钦勾起嘴角,冷冷笑了笑:“叶修。”

张家兴心神一震,抬起眼看着他。肖时钦半眯着眼睛,神情倒像他记忆中微草那位摄政的台甫了。

“陶轩好狠的心,把他当什么来用?”

肖时钦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腕,笑嘻嘻指向锁在墙上的铁钩与墙边的镣铐:“那镣铐上也用麒麟血浸过,恐怕,当初叶修就是被锁在这里,为他取血。”

他说得云淡风轻,好似在说一个上古时代的故事。张家兴却为这话震得五内俱焚,他亲眼见过那个场面,亲手将药喂到嘉麒的嘴里,保着那位五百年的麒麟辛苦续命,日日挣扎!

肖时钦说:“陶轩不明白么,叶修为什么要逃?只有叶修,才能逃得出这座天牢,因为这里,原就是他的血肉。”

张家兴惊惧交加,手里一颤,药材撒了一地。

“雷王殿下……”

他抖抖索索地俯下身去。

“张家兴无能,不能救殿下于水火之中……”

肖时钦向后退了一步,镣铐哗啦啦作响。他靠在墙上冷笑:“不怪你。”

 

张家兴呆的时间越久,越感觉到天牢中的血气扑面。

嘉麒在天牢里,活了十一年。

墙上的铜钩还新鲜着,拴着粗如手臂的锁铐,一头深深地卡进嘉麒的手臂里。血顺着锁铐勒出的痕迹慢慢地渗进锁铐中。

他记得自己送药时看见嘉麒凌乱金发下的眼睛,深不可测的绝望。

他将药喂到嘉麒的嘴里,那人虚弱而慵懒地说,你还喂我做什么。

牢房的阴影里,有数双嗜血的眼睛,偷偷地盯着他。那是嘉麒的使令,被禁咒锁在这里,没有食粮,连赖以生存的麒麟也奄奄一息了。张家兴知道,使令在麒麟将死之时,会吞噬麒麟的身体,以为食粮。只有那只一直跟着嘉麒的女怪,总是泪眼朦胧地望着他,挡在他前面。

嘉麒日复一日地在这样的地方苟延残喘下去。他怎么面对那些虎视眈眈流着口水的使令,如何度过这漫长的日日年年。张家兴不敢去问,只好落荒而逃。

可他最终破咒而出。张家兴劝阻过关榕飞,到底劝不住他扛着火炮轰开了卫兵。嘉麒就像从血池中浸过一遍,一步一个血印,重新出现在阳光下。

他杀了所有对着他馋涎欲滴的使令,连血肉都没有放过,全部吞进了肚子。

张家兴最后看见他的时候,那只名叫苏沐橙的女怪伏在他身边,而他对关榕飞说,你跟我走吧。

 

叶修长发浸满鲜血,在阳光下懒洋洋一笑:

你不走?嘉世就要亡了。

 

陶轩大叫一声,从床上惊起。

梧桐宫内,更深漏静。


*吞日的设定参考明朝神机营配置,弗朗机、五雷神机、神火飞鸦。

十二国设定基本是汉唐时期,明朝的火器可以理解为后现代的科技作品【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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